水稻长在景区里
文/江月卫
村庄已被重新谋篇布局,成为了旅游的胜地。虽然布谷鸟在村庄只叫上几声就走了,但余音在天空缠绕了一个季节。水稻依然长在村庄,绿色仍旧是村庄的主题,展示着村庄最鲜明的叙述。这里叫“山背”,人们喜欢加上“梯田”二字。现在成了“山背梯田旅游景区”。
水稻起初不叫水稻,叫秧苗。秧苗刚入水那会儿,稀稀拉拉的,立在水面也就三五片叶子,放眼望去,星星点点,这时呈现给游客的是水田的宁静,雀鸟的鸣叫,让你在这里分享大自然给予的天籁之音。也就一两周吧,一行行一排排绿色便纵横交错又秩序井然的呈现在游客眼前。太阳为它鼓掌,月光与它作伴,青蛙为它鸣曲,它们便孩子般快乐地伸展拳脚。爱搞些恶作剧的风儿想把秧苗压到水里去,可它们也只是弯弯腰一笑而过。正如老话说的,一阵风似的一切就这么过去了。秧苗便长成了一种姿态。
在秧苗入田后的一个星期,那些杂草、稗子就开始与它们争抢天下,这时农人们便要伴着肥料一起撒一种叫“除草剂”的粉粉药,在主人的帮助下,水稻便开始了它的扩张生涯,表面上看它们一兜兜一株株的,其实地底下是相互渗透的。与世界大融合一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而山背的水稻是不施“除草剂”的,瑶族老乡们头戴五彩斑斓的挑花头巾,腰系挑花彩带,下穿彩色挑花筒裙,用一种叫秧耙的工具“薅”掉杂草,种出生态环保无公害的稻谷。稻田里呈现的是一幅色彩斑斓的水彩画,让游客美不胜收忘了按下手中的快门。
当秧苗叫禾苗时,整个村庄全变成了绿色,分不清哪是田埂哪是土路哪是堰沟。绿色把农人们赶到了公路上、屋场边,把牛羊赶到了山间里、荒坡上。难得空闲的农人们面对丰收的喜悦乐此不疲,哼起了久违的山歌:
昨夜同妹打了牌,身对身来怀对怀/
身对身来和妹好,怀对怀来和妹嗨/
十八妹,少年乖,此牌打出故事来/
……
垂涎欲滴的牛羊走过田埂时偶尔偷个腥,之后便被戴上了一个“笼口”,那是得见不得吃,何等的难受啊!看来,不能沾的是绝对不能沾啊,再好的引诱也要扛住。人如此,牲畜亦如此。
就在禾苗需要水的时候,雨来了。农人们不惊喜也不感激,年年如此,雨总是在这个时候造访。那些没有准备雨具的游客只能抱着相机拼命的跑,就在他们跑的时候,禾苗正在雨水中使劲地拔节,拔节的声音伴着雨声在嬉闹着、较劲着、成长着。禾苗是执拗的,生命也是坚强的,不曾想到,长年生活在这里的农人们种田也能走上富路,种田也能种出风景种出尊严。
稻花开的时候并不鲜艳,也没有多大的香味,不会引起人们的注意。只是默默地垂头在那,像犯了事的孩子,一声不哼。连一个赞美的词也难找给它们。小时候,我们生产队试种杂交水稻,由于父本和母本的开花的时间不一致,队长发动全村老少去剥母本的胞衣,使其提前受粉,最后以失败告终。现在想来有些荒唐可笑,但也教给我们“违背自然规律就只有死路一条”的道理——稻谷它是要自由自在生长的。与人的成长没什么两样。
也不知道稻花是什么时候谢的,也许根本不会凋谢就直接成为了谷穗。从它开花那一刻起,它一直就是低眉垂首一派虔诚的低调姿态。连它们的授粉交配也就一阵风儿完成,不用蝴蝶、蜻蜓、蜜蜂劳顿。它们总是那样的谦顺与低调,把自己交给了稻田交给了大自然,任由他们摆布。
田里的谷子渐渐熟了,不管秧是不是一起栽的,只要是一个品种都在一块儿成熟。到处都是金黄金黄的,铺洒成丰收的喜悦。因为这是一级级长在山上的玉带梯田,收割机派不上用场,还得农人们一把一把的收割。黄金铺地,老少弯腰。割谷基本上是女人们或者老人们的事,打谷的是男青壮年人的活。有的人家劳力少,就会先给别人帮工,然后别人又来给他家帮工,这叫“换活路”。人一多,话自然就多,说到高兴处会听到爽朗的笑声,整个村子都充满欢声笑语,说到伤心处,晶莹的泪珠便挂在了女人的脸上,一群人都会为之伤感。换活路不仅换来农活的轻松与快乐,还能换来和睦相处。那些游客是弄不清楚这些的,看着打谷的热闹也要亲自尝试一下,于是,收割的队伍便越来越大,不知哪是帮工的哪位是游客,一丘田三下两下就打完了,然后一起吃上一碗甜洒再唱上几支瑶族山歌吧!
也有的男人和女人先一起割谷,然后两人一起打谷。表面上看体现男女平等,更主要的还是夫妻的和谐。往往打满一担的时候,男人挑一大挑先走,女人挑一小担慢慢跟着。还以为是男人丢下女人不管,其实是男人先把谷挑回家后转回来接女人肩上的担子。农村人羞于表白“我爱你”,这就是爱的最好见证。
劳累了一天,晚上总是要喝几杯甘淳的米酒,所有的疲倦和劳累似乎都在杯酒中烟消云散。金黄的谷子从谷穗上脱落,被装进谷仓,意味着秋天才真正收获。拍拍仓板听到被谷子挤压得“扑扑”的沉闷声,心里只有幸福和甜美。
如今,我已堕落成村庄的过客。可村庄还是那座村庄,只是村庄早已物是人非,那炊烟、那牛羊、那犁铧、那吆喝、哪唤我乳名的人……只能结伴走进我泛滥的诗句,走进我那无病呻吟的杂章。
在景区里,一草一木皆风景,但哪一种风景又能胜过水稻呢?剑叶高举的水稻,厚实质朴的金黄稻穗,在秋风吹过时低垂吟唱。这不仅是画面,而是实实在在的丰收胜景。更让人震惊的是,在旅游胜地溆浦山背这一千五百级的梯田中,那喜获丰收的场景是如此的壮观与阔大啊!
江月卫简介江月卫,苗族,出生于上世纪六十年代末,曾就读于湖南师大中文系、毛泽东文学院第九期中青年作家班,湖南省作协会员。先后担任过县委宣传部副部长、镇党委书记、县文化局长、县纪委副书记等职,现为怀化市文联党组成员副主席、市作协副主席。作品散见于《民族文学》、《文学界》、《人民日报》、《中时晚报》等。著有学术专著《中国侗族傩戏“咚咚推”》、长篇小说《进步》、《御用文人》、《女大学生村官》;散文随笔集《圈内圈外》;配图散文集《我们小时候》;主编大型画册《新晃大写意》、旅游风情散文集《晃县小记》等。《怀化文学》责任主编。
图片来源/杨少波网络
编辑/蒋莉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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