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帮文，男，生于年10月09日，大专学历，原籍三台县郪江镇人，年地震后户口迁至江油市青莲镇(李白故里)，年至年任初中英文教员，年09月至今在深圳打工。
闽南原创文学社散文
怀化火车站的那碗
兰州牛肉拉面
文/周帮文
24年(年)前的那个教师节上午开了总结会，教办领导点名批评我(因为暑假违规办了补习班，出了风头不说反而钱也没整到……)，初中校当天中午办了三大桌让我们大吃大喝，柯昌兴拍严明凯的马屁又是倒酒的又是递烟的那个殷勤献的不摆了，从外乡调来的数学老师吴智勇冒皮皮这桌吃了吃那桌三桌都燥遍了(他的左眼睛被学生娃娃在街上一砣砣打歪了看啥子都是两个影子，估计是心里不平衡想发泄和报复……)，有板鸭有卤肉有焜鸡有焜鱼不吃白不吃，那中午我也喝得二麻二麻的打着饱嗝领了半斤茶叶的教师节奖品就回家了。
09月12日我拿曾同学写来的快件信给校长说我要去深圳闯荡捞世界了不教了，去意已决留也没用，而且同学在信中一再叮嘱必须在09月20号之前赶拢深圳有核工业部和台湾商人合资的大益公司正在招聘通过考试表现好的可以转深圳户口多诱人呵，并且深圳是挣大钱的地方，路遥早在《平凡的世界》里这样写道“小小的深圳，成了中国人心中的耶路撒冷”，当天下午就用自行车把自己的生活用品托回家，还清晰地记得走在街上许碧强和赵娜两名女学生撵上来送给我两瓶塑料花，她们的眼神有点迷茫眼角上泛着一些泪花。
09月15日早上六点过我把那半间倾斜瓦房的木门一上锁，怀揣着多元钱(向尹茂军的父亲借了元加上自己两个月的基本工资元),提上那个蓝色牛仔旅行背包就向我心中的耶路撒冷出发了，包里装了一套换洗衣服、几本英语书、厚黑学、六张高等教育自学考试单科合格证书、身份证……走了近半个小时的山路才冲到建中到安居的大公路上，站在40号路桩桩边回过头向自己的瓦房子方向望了又望、依依不舍，那个早晨(年09月15日)离今天整整24年了……中午在三台县城新西街花80元买了一套西服，下午在琴泉旅馆的门口碰到向阳中学的李文彬老师，他请我喝盖碗茶陪他聊天记得我俩那天还谈到了邓小平同志的健康(江湖谣传他老人家在北京城里已成了植物人……)，当晚吃了半只板鸭喝了一瓶亚太啤酒在琴泉旅馆住了一宿……现在回想起来就是在那一天我才真正跨入了社会大学的大门。
09月16号一早坐上从三台开往雅安的汽车在成都火车北站广场下了车，抬起双眼一看售票厅人山人海票贩子到处都是，那几年成都还没有直达深圳的火车，花91元买到一张成都到广州的火车票，背时透顶了它却不是直达，那年月直达的票根本买不到除非你提前三天去售票厅排队，坐一段路又要下火车去办签票中转，这样费的时间又长路途越走越远这才真正明白艰难跋涉的意思，买了票后身上就余下70多元的零散钱，怕别人看见趁上厕所时把那张50元的大钞藏进右脚上穿的白色丝光袜子里头(袜子还是12年前大姐出嫁时留下的)……记得下午两点多从成都坐上火车第二天早上七点多到贵阳就下车了，贵阳站下着大雨候车室和站台到处漏水，还清晰地记得在贵阳火车站看到一个老几提个真皮公文包包戴着墨镜腰上别着一把手枪在吃豆腐花那样儿依现在的话来说简直就是酷毙了，正好在同一车厢结识了9个人都是要到广州火车站下车的(还记得有内江的小宋姑娘、那8人都是来自朱德同志的老家仪陇县两男六女他们一伙全要去南海)，这样也好加上我就10个人一大伙了，每到站下了火车7个女的就负责守好行李，我们3个男的就挤去办签票中转爬上火车后又拼命去抢去占座位。
从贵阳挤上火车车厢里人挨人过道里都睡起人没力气的还挤不动，一路上睡了好多个小时小宋斜靠在我的背上也睡着了，到了湖南省的怀化火车站我们这伙人又被列车员的大喇叭吼下车，我一整天没吃东西了简直饿呱了，还清晰地记得当年的怀化火车站又破又烂到处在搞基建，签票中转到的下一站是湖南的株洲，怀化火车站的广场上到处游荡着卖黄色书刊的拉皮条的要钱的卖饭的一块钱一碗有点脏半生不熟的就不敢买起吃……10个人又东拐西拐就看到有一家兰州牛肉拉面馆，仪陇那两个男的说拉面好吃我们就全听他俩的一窝风都切了围起一大桌，还清晰地记得那个拉面师傅个子瘦高瘦高的只是没有像现在搞餐饮的都穿了白色的工作服，至今也没有搞明白那个做拉面的面粉是不是用类似自己家里种的小麦磨成的那个面粉里面又加了啥子催化剂，反正就看到那个拉面师傅把一团早已和好的面粉在手里快速地搓来揉去三下五除二的功夫哪门就变成了半米多长的细细的白白的面丝丝大约只有织毛衣的毛线的三分之一那么粗，简直比老家那个打晒席的老篾匠用篾刀划竹篾条还来得快，简直大开眼界了，记得安居地区的供销社在年前后卖过那个大海碗乡下的老百姓都喊成“二角二大碗”(那个大海碗卖人民币2毛2分钱一个，我们队上的学二挪代明学饭量大吃那个加红苕煮的包谷栲栲要喝两大碗)，只记得那天装拉面的那个海碗比二角二大碗还要大一些，拉面装进碗里后师傅又顺手抓一小撮牛肉盖在拉面上再撒上切得细细的香菜，我们个个吃得狼吞虎咽津津有味唯独仪陇那个体态稍胖的姐姐只吃了一半，过了一会儿她又躲到面馆的角角头用手帕子在揩眼泪，后来才简略得知这次她回家刚办了离婚被老公甩了，一个女儿三岁多她没要到她又独自一人远走他乡打拼，当初她们感情很深自由恋爱了五年多才结的婚这才真应验了那句话deeperlovedeeperhate(爱得越深，恨就恨得越深)，我把大海碗里的面汤都喝得干干净净的，那个味道呀回味悠长巴适得狠简直不摆了依照现在的网络语言说就是超级爽歪歪的，每人付了1块钱后又各人背起各人的包包一路小跑到候车室准备挤上前往株洲的火车……从那一刻起，怀化火车站的那一海碗1块钱的兰州牛肉拉面就深深地烙印在我的心坎上，令我魂牵梦萦，终身不离不弃。
到了株洲火车站后人特别多挤得特别凶小偷也多他们都在趁机下手到处寻机发财的目标和战机，我的蓝色牛仔包包被拉烂了里面的衣服和手表都漏出来了，更为糟糕的是我们明明往南走去广州和深圳方向，挤起切售票窗口中转签票时售票员搞错了把我们10个人全弄到北边到长沙去，这次的教训就是事必躬亲学会了那个成语什么叫南辕北辙长沙毕竟是湖南的省会城市，只记得当年的长沙火车站的候车厅超级大，我们一行这10个人互相鼓励有说有笑地期待着，这一次去签票中转总该直达广州了吧也总该离我心中的圣地中国的耶路撒冷深圳越来越近了吧……哪知那些年每天南下深圳的人超级多全国各地的很多人做梦都想去深圳淘金，每趟由北方驶向广州的火车都爆棚，我们10个人又只好再认一次背时和倒霉，马上等待我们的没有选择只有先挤上开往南方湖南衡阳的火车。
在湖南省的衡阳火车站办了此行的最后一次中转签票终于可以直达广州了，这样算起来我们光在一个湖南省境内就转圈圈走过了四个大城市(怀化到株洲、株洲到长沙，长沙到衡阳)路上熬过了两天两夜……还清晰地记得同行的仪陇那个约50多岁的大叔在衡阳火车站广场边上的特色餐厅点了一份毛主席最爱吃的红烧肉8块钱，他叫我和他随便吃点我转身数了一下裤包里只剩下不到50块钱了，我撒谎说水土不服我在拉肚子不能吃就把快要流到喉咙边上的口水使劲咽了回去……后来包括春节前后也坐火车返乡或外出，但20多年前中国人坐火车拥挤的悲惨场景，至今历历在目每想起来仍然令我心有余悸，那晚上我们窝居在衡阳开往广州的火车上，仪陇那个大叔可能是在车站广场的餐厅多喝了水，不经意间尿胀了想去上厕所，边挤边说好话“请让一下、借道、借道……”使尽了吃奶的力气甚至从睡着了的人的身上踩过去，终于挤到厕所门口了，哪知厕所里也窝居着两名女人因为太困了想睡觉实在没地方落脚，那两名女人竟然这样说“大叔实在不好意思，我们真的不能出去，若出去马上就有别人挤进厕所来占位置好睡觉，我们脸朝门口绝不会偷看你，你背到我们尽量搞快点屙你的尿……”，现在想想那个多么尴尬的场地和场景，人有三急却面临多么难为情的处境，真的辛苦那位大叔了不晓得那晚上他的尿究竟屙出来没有。
越过万水千山，终于在09月21日的早上三点半左右抵达广州火车站，广场上灯光灰暗朦朦胧胧，那时广州地区的治安确实混乱，外地人刚踏上这片土地听不懂他们的语言，看到两个推手推车卖炒河粉的小姑娘为争一个两块钱的顾客竟然各叫一帮人在广场上立马火拼起来，成群结队的扒手轮番明目张胆地来摸我们的包包就差点被勒令脱衣服搜身交钱了，小宋姑娘的脸都吓白了……简单告别后来自仪陇的那8个人就全部去南海他们先走一步，只剩下我和小宋姑娘要去深圳，过了四点半天还没有麻麻亮，好不容易在广州火车站广场等到一辆红色小型巴士车头挂起“深圳”两个字的牌牌，我俩马上挤上车，小巴沿着国道慢悠悠地向深圳方向迈进，边开边停中途不停地在拉客上车，当时可能除了我和小宋车上其他人都在迷迷糊糊地睡觉，还清晰地记得过了东莞虎门往长安方向行驶才看清了车上的真实面目原来我们坐上了黑车，4个广东仔控制着这台车一个人开车两个人把守着车门不准任何人下车另外一个人从车头开始挨个挨个地收钱，记得当时坐从广州火车站到深圳的汽车好象是25元，那早上我们坐的小巴每人要收45元一分不能少不然就下不了车走不脱，我至今还清晰地记得车上中部位置有个湖南口音的女人说了几句“我们已两天没吃过饭了，平时的车票不是25元吗你们为什么要收45元，我们没有那么多钱……”，话音刚落忽然一瞬间只见把门的那小子一个扫荡腿过来双手把那女人的长头发一拉就把她拌倒在车厢的地上，右脚踩在长发女人的头上恶狠狠地用普通话大声吼道“你给不给？不给就收拾你让你下不了车……”，还记得小宋姑娘和我坐在车的后部看到此情此景她的双手吓得在不停地颤抖，她知道我身上的钱所剩无几，她轻轻拍了我的右手两下说“你不要与他们争和吵，每人要45元我们给了就算了，你的钱不够我身上还有……”，后来小巴车开到国道上深圳的福永汽车站附近就不走了把我们吼下车也不退钱，他们4人说车要坏了过不了深圳经济特区的南头检查站。我和小宋姑娘背上行李又坐上路大巴公交车(这趟公交车从光明农场开到福永的凤凰村中转再开往深圳关内的银湖汽车站、后来改成、好象前年我在公明看到又改成叫M了……)，在通过深圳经济特区南头检查站时，值班的边防武警战士检查“边境通行证”查得可严了，不仅要看证件还要对比人脸和照片，过关后在南头检查站后广场再坐上到了世界之窗前面的白石洲公交站台，我和小宋姑娘下车后就告别了，还清晰地记得她是一个圆脸中等个儿说话柔声柔气性格温和，她说她要到香蜜湖旁边的一个制衣厂上班，现在想起来当年我自己年轻不太懂事，当时没有问她要她的单位的具体地址和座机电话也没有问她的全名和详细的家庭住址，只记得她姓宋来自四川内江，现在都记得她教会我把旅行包竖起来，象背篾背兜那样背起走既轻松又方便又安全她说你提在手里多累，感谢小宋姑娘你教的这个方法我终生都记得，当年的小宋姑娘你现在身居何方？过得可好。
09月21日上午大概在十点钟的样子，我又拿出曾同学的信封在白石洲路口问路和查找大益公司的地址，花了2元坐了一个广西仔的摩托几分钟就到了，一眼就看到核工业部和台湾商人合资兴办的“中核集团深圳市南山区原子能第二工业区”的牌子，随手把旅行包放在地上，一屁股就瘫倒在路边，整整5天5夜的漫长征程啊，终于可以停下歇息了，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松弛了，急忙把胶鞋脱下来，藏在右脚丝光袜子里的那张50元大钞已断成两截都拧得出水了。多年来不管在南山福田蛇口，还是在深圳关外的龙华布吉公明石岩松岗沙井，每年都要去吃几回兰州牛肉拉面，那个牛肉拉面已由24年前的每碗3元涨到12元15元甚至20元了，可是再也吃不出当年在湖南怀化火车站那碗1块钱的兰州牛肉拉面的味道了，有人给我说当时是因为你自己太饿了饥不择食吃什么都是香的，也许吧。
周帮文7年09月15日晚上
写于深圳市龙华区大水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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